刘 平
“五一”节又到了。匆匆买好一些礼品,我决定陪母亲过个节。
母亲住在郊外,我开车一路疾驰,上午九点左右就到了。嗬,此刻铁将军还把着门呢!不用说,准是去地里了,到地里找母亲去。
五月的乡村生机勃勃,辽阔的田野笼着一层蛋清般的薄雾。紫云英遍地都是,碧绿的茎上举着梦幻般的小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我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乡村美景,突然薄雾中闯进了一个淡淡的身影,扛着锄头,提着铁桶,蹒跚而来。该不会是母亲?我心猛地跳起来。近了,更近了,果然是母亲!灰白的头发被雾气粘在前额,灰蓝的罩衣挂在瘦削的身上,一双大号的农田靴沾满泥土,随着母亲的走动发出“啪哒啪哒”的响声。
母亲老了,老得如同黑瘦的枯树。母亲一定不知道今天是“五一”节,她的概念里,只要儿女平安、吃喝不愁,天天就是过节。
我揉揉泛酸的眼,大喊:“妈!”母亲没料到我会到田间地头找她,惊喜得脸上笑开了花。只见她丢下锄头,放下铁桶,朝我扑来,抓起我的手不放。
“你先回去,”过了一会儿,母亲递过钥匙:“我锄完草就回。”今天的任务是陪母亲过节,哪能母亲劳动我歇凉呢?我上前一步,扛上锄头,拎起铁桶,朝母亲笑笑:“不回了,我们一起去干活。”母亲一愣,又笑起来:“也好,把菜园的草锄了,我们就回家。”
阳光透过薄雾,将母亲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我走在母亲的身影里,随着影子的晃动一蹦一跳。母亲感觉到了,笑着说:“你小时候,就喜欢踩着我的影子走。”母亲不知道,小时候走在母亲的身影里,我有多么安心与满足。
很快到了地里。五月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母亲侍弄的几畦小菜恰逢天时地利,长得欢实。母亲告诉我,这一畦肥肥胖胖的是白菜,那一畦吐出茎须的是豇豆,马上要给它搭架子了,那一畦开出紫花的是蚕豆……母亲指点这些菜时,眼中闪着欢喜,还不时蹲下身子扶扶被风吹歪的小苗,抚抚肥嫩的菜叶,发出赞叹:“我才一天没来,它们就长这么高了。”或许平常的日子里,这些小菜们,是她可以交流的密友。
母亲开始锄草了,弓背、弯腰、抡锄……动作轻柔准确,一锄下去,就带起一蔸野草。我提一桶水,跟在母亲身后,给刚除掉杂草的菜浇水。四下里很静,母亲的话语在旷野中飘扬:“等这些菜长起来了,你记得回家来拿。”“你姑姑耳朵聋了,面对面叫她也听不见。”“隔壁的长庚爷最近添了个曾孙子,明天上他家喝喜酒去。”
我一边浇水,一边漫不经心地应和。
母亲并不等我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讲述她的见闻,生老病死、种植收获,都被母亲絮絮叨叨地讲出来。或许母亲不需要我的回答,她需要的,只是一个陪她说说话的人。
阳光渐渐炙热起来,雾气早就消失,地里腾起一阵阵热浪。我放下水桶,擦汗,捶腰;母亲放下锄头,笑着说:“这说说笑笑的,干起活来就忘记了时间。回家吧,你到底是没做惯农活的人。”
这一天,陪母亲锄草,帮母亲做饭,下午又一起去竹林里抽野笋,时光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母亲仿佛中了大奖,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我平时总是借口工作忙,很少陪母亲。仔细想想,喝咖啡,可以在阳光下坐一下午;上网,可以通宵达旦;与朋友聊天,可以错过回家的班车……我拿了多少时间给母亲呢?我心血来潮地陪她过一天劳动节,就让她仿佛得了恩赐,欢天喜地。愧疚瞬间浮上我的心头,是该反思一下了。
我决定,以后一定要空出更多的时间陪陪母亲,不只是劳动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