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 凌

　　旺旺是我们家的一条狗，和我们相处了14年。

　　2025年3月27日是个星期天，它静静地走了。

　　（一）

　　旺旺是2008年来到我们家的。它是一条土狗，兼具下司犬和雪橇犬的特点，是老百姓通常所说的“串串”类型：额宽平，鼻镜宽大，杏核眼，脸和嘴上有硬毛直立，犹如针状，耳朵呈三角形，口吻长短适中，胸部深圆，足底厚实，腹小腰平直，性情温顺，毛色光亮，黑白相交，毛质粗硬，有长短两层“蔗杆毛”，奔跑速度快，耐力和爆发力强。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和弟弟一起去黔东南旅游的侄儿抱回了一条大约只有四五个月的小狗，说是一定要跟着他们走，没办法，花了50元钱将它买了回来。旺旺初来时，并没引起我们太多关注，甚至连名字都没认真取，母亲顺口叫它旺旺，我们也就跟着叫了。

　　刚来我们家的旺旺，第一次留给我的印象是深刻的：它对家里所有人的气味逐一进行了认真品鉴，然后第一时间把每一个房间都巡视了一遍，从3楼到地下一楼，从认识人到熟悉环境，它认真负责的态度，让我们感到很踏实。即使是在1楼院子里，它也能准确识别从位于3楼的大门内进来的车和人是不是自己家的人。

　　从此我们这个家“领空”“领地”内，天上飞的麻雀，地上跑的耗子，还有楼下菜地里的菜，乃至菜地石墙空洞中的蛇，旺旺都管。旺旺作为一条狗，兼具了鹰、猫和鹫的能力和作用。

　　（二）

　　每当天上飞的麻雀光临，旺旺便会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地匍匐贴到距离麻雀的最近处，伺机一跃而起，一掌而中。进入它视野的麻雀，很少有逃得了的。之后上演的便是一顿从用嘴拔取羽毛开始的大快朵颐。

　　俗话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旺旺却就爱管这个闲事，它捉耗子也最机智，往往是谋定而后动，把耗子逼到逃无可逃的角落里，待其被吓软或体力耗尽后再行消灭它。

　　有一次，有几只耗子逃进了院中的洞子里，旺旺便在洞前静静地隐蔽等待了两个多小时，待三只耗子一一出洞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扑过去，嘴咬一只，两只前脚掌各压住一只，三只耗子就这样束手就擒了。

　　旺旺不仅眼疾手快嗅觉好，而且听力极强，稍有点风吹草动，它便能感知得到。家里地下一楼菜地里，一个夏天的大太阳天里，我们听到了旺旺的急促叫唤，爸爸说，可能是旺旺发现蛇了。

　　旺旺刚来家的前几年，每当有蛇出动时旺旺便会狂吠起来，以此通知人前往增援。因为它知道，凭一己之力是无法擒住大蛇的。

　　透过家里三楼的窗户循声望去，我们看到这样的情景：旺旺对着盘旋而上的蛇狂吠着，每当蛇的头猛一出击并吐出嘴里的两根长须攻击旺旺时，旺旺便敏捷地回抽一下身子以避其锋芒。

　　常常是，待我父母拿着竹竿到达时，旺旺的声音更大，斗志更旺，跟着人摇头摆尾地叫着，直到看着人将蛇送出院墙之外。

　　（三）

　　俗话说：“狗不嫌家贫”。确实，狗、马、牛、鸡、羊等等，都是人类最早驯养的动物，但唯有狗和人类建立了家人般的感情。

　　是的，这种感情往往是刻骨铭心的。

　　14年来，敞养状态下的旺旺为我们看家护院、站岗放哨，抓麻雀、捉耗子、斗老蛇、护鸡鹅、守菜地，无论吃好吃坏从无怨言。常常是母亲吃什么，就给它吃什么。哪怕是到零下几度的冬天，旺旺也是在楼下的院子里撒野睡觉。

　　旺旺来我们家唯一一次哀怨表情我至今难忘。那是有一次，我弟弟牵着他那高大的棕色的爱犬“关关”来到我父母家，两狗相见的那一瞬间，双方一阵狗吠之后，旺旺退到房间边上的桌子下，眼里透出了一种哀怨而失望的表情，也许旺旺是担心这个家用“关关”替代它或遗弃它吧。

　　从此后，“关关”再也没来过，但旺旺在做什么事的时候，总会用一种异样的眼光观察我们一下，仿佛是在征求意见，这事做得对吗？

　　2018年7月，我父亲病逝后，旺旺似乎感知到了，从此后再也没有趾高气扬的状态了。

　　（四）

　　我们学会了告别，却低估了思念。

　　当旺旺化为一缕青烟的时候，我看到了遥远天幕上飘来的一朵白云，仿佛化为了旺旺正在对着我尾巴直摇的图景……

　　是啊，旺旺来到我们家，这是我们和它的缘分。

　　14年前，旺旺来自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14年后，旺旺走在一个同样阳光灿烂的早上，它完成了来到人间守护我们家的使命，悄悄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