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大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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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母亲的小棉袄
姚平

  姚平

  (一)

  母亲生了我们七兄妹,我是老五,上有俩哥俩姐,下有俩妹。哥哥老四没长大成人,六岁时得肠梗阻走了。

  不知怎的,在几姊妹中,母亲和我的关系最特殊:既是母女,又是朋友。用今天时髦的语言来说,我是母亲的小棉袄。

  母亲有什么话都愿意跟我说,不是因我长得乖巧,也不是我的体质弱而多得几分怜爱。因为拿体质来说,较差的是三姐。在几姊妹当中,我算得上是特别听话和勤快的一个,加之哥哥姐姐经常不在母亲身边,妹妹年龄又小,母亲就只愿给我说说悄悄话。

  母亲说,我有仨外婆,除大外婆、二外婆外,还有自己的亲外婆。

  外公家住在如今正安县小雅镇工农村。大外婆去世后,外公迁居庙塘正街,娶了二外婆;二外婆人懒,不理事,外公再娶了我的亲外婆。亲外婆能吃苦又耐劳,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亲外婆生有仨女,母亲是老三,是亲外婆的希望和依靠。

  母亲四岁时外公就去世了,亲外婆和二外婆分了家。二外婆膝下有幺舅和幺姨,幺舅是外公的独儿,外公弥留之际托付亲外婆:一定要送幺舅读书。 

  外公去世后,亲外婆就带着母亲在街上做小买卖求生。亲外婆和母亲疼爱幺舅,有什么好吃的都要给他留着。幺舅读书时,母亲时常背着割猪草的背篓,偷偷跟在幺舅身后,去学堂教室的窗外听老师讲课。

  母亲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她对亲外婆说,她也要去读书。她还说,她要读书改变自己,要永远陪着亲外婆,让亲外婆过上好日子。母亲还说,亲外婆把她送去上学也有她自己的打算,亲外婆说过,自己百年后,母亲好给她写袱子。就这样,母亲成了读书人。

  为了减轻幺舅和自己的上学负担,母亲还跟着亲外婆学煮酒,做米粑、豆腐。好在有同街的翁幺婆帮忙,她把自家经营的盐巴、胆巴也赊给母亲卖,生意还算将就。

  (二)

  1955年,母亲考上贵阳卫校,后转入遵义卫校读书,那时的母亲已经成家了,刚生下大哥不久,只好把他留在家中请戴妈代养。1957年,母亲又怀胎在校,分娩前身体出现水肿,只好请滑竿从遵义抬回家分娩,满月后又将大姐送给吴妈代养。

  母亲上学都是一路徒步。母亲对我说,那时正安没通车,从庙塘到正安县城再到遵义只能走路,要走三天的路才到遵义。

  母亲说,她个子小,那双小脚曾被缠过,每次上学,脚都会打起血泡。难得一路上有在遵义读高中的幺舅和其他同学做伴,在精神上也算有支柱。

  1958年,母亲被分配到正安县人民医院工作,没多久,为了照顾奶奶和亲外婆,就申请调回当时的庙塘区卫生院。母亲对我说,那段时间是她最幸福的日子,奶奶和亲外婆健康,孩子活泼乖巧,三代同堂,一大家人在一起,其乐无穷。

  1972年年底,父亲病了。母亲感觉父亲病得不轻,就把家里喂的两头年猪给杀了,换成钱给父亲看病。

  过了年,母亲把还在吃奶的我幺妹交给幺姨照看,带着父亲到当时的遵义专区医院检查病情,诊断为直肠癌,后经省人民医院复诊结果相同。医生说父亲活不过两个月,父亲的精神一下子就垮了。母亲强装镇定,细心照料父亲,希望奇迹发生。

  父母回家准备医疗费用,当时的区委特批区财政借款300元作为医疗费,区财政人员还准备陪同父亲到上海手术治疗。一到贵阳,母亲卫校时的同学极力劝阻此行,又听说遵义泥桥有个名医,母亲满怀希望陪父亲转到遵义泥桥医治。

  由于父母在工作上的认真、做人上的老实,调出庙塘区的简区长听说父亲病重,专程从六盘水赶到遵义看望,母亲非常感激,并时常对我们说,一辈子都不要忘了关心过父亲的人。

  (三)

  1973年7月,父亲去世后,18岁的大哥在安场二中读高中,幺妹才两岁多,此时的母亲又当爹又当妈,大哥大姐后来成了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再后来工作在外地。

  父亲走后,县卫生局领导曾多次劝母亲回县医院工作,都被母亲婉言谢绝了。母亲对待自己的工作是不分昼夜地忙碌,白天还好,夜晚加班时,在家的我就得跟她当保镖。对此,我很不理解母亲,对她有怨言,母亲却对我说,气力是个怪,今天使了明天在,单位数我的工资最高,就得多劳动。

  20世纪80年代初,庙塘新医院建成,医院周围闲置的荒地较多,母亲就带领我们几姊妹开荒种菜,还喂猪来过年。

  记得那时候过年,几姊妹最开心的是穿新衣服,每当接近年关,母亲就提前到商店选布料,然后再到裁缝铺排号做衣服,大堆衣服取回来。母亲还要挑灯熬夜锁扣眼钉扣子,我对母亲说,叫裁缝做好就行了,自己何必要操心。母亲对着我说,这就叫过日子,这就叫精打细算,这就叫细水长流。

  母亲很会调剂生活,《第二次握手》《白发魔女传》《红楼梦》《西游记》等等书籍都是她心中的“黄金屋”。每逢有电影上映,母亲都不会落下,她会早早地把钱交给我去买票,晚上带着一家人去观看,冬天提着烘笼,夏天摇着蒲扇。遇上不太好看的电影我会对母亲说,你的瘾真大,母亲悄悄对我说,这就叫精神。

  (四)

  那时庙塘街上的顽童较多,稍不注意就吵架打架,母亲最担心的就是我们几姊妹到街上去和其他的同龄人吵架打架。她总对我说,忍一时能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日之气,免百日之忧。

  三姐从小有病,生活能力较差,母亲最是关爱,三姐到适婚年龄,母亲托人择婿婚配,我极力反对。我说,我能照顾母亲和三姐一辈子,母亲却对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姐姐结婚后会有儿女,我们帮她一起把孩子带大,姐姐将来就有依靠,我们也有个念想。

  1982年母亲退休后,从医院搬回街上老屋住,时常有亲朋好友向母亲求医问药,为了方便大家,母亲在家开了个小小的药店,头疼脑热小病小伤,母亲总能药到病除。药店生意不错,但是利润不高,看病拿药的农村亲戚多,母亲总是收比正常价格低的钱,遇上买药没钱或者钱不够者,母亲也给药。

  记得那个时候,农村人吃头痛粉的特别多,总是供不应求,大姨经常来赊,母亲总是送给她。农村人重感情,每每上街,都会给家中送些时令蔬菜和水果,母亲知道农村人的处境,也会及时回赠。还时常对我说,送人需好物,要忍嘴待客。

  家住在仁福箐的同祖大公,那些年每逢赶场,都会给家中捎上一些农产品,母亲总会安排我做上好吃的来招待大公,还要买一些乡下没有的东西让大公带回家去。

  母亲到县城生活已有20年了,一直挂念老家的亲朋好友,记得母亲满80岁的那年,六妹给她买了一套睡衣,母亲托付我捎回庙塘,送给小她几岁的表叔娘。说表叔娘在乡下,比我家困难,却事事都想着、帮助我们家。

  母亲有事总托付我,我是母亲的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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