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应刚

　　秋收

　　眨个眼睛 秋天又到了

　　苞谷又黄了 一年的日子

　　又紧锣密鼓地接上趟了

　　勤劳的乡亲们跑进山里

　　把苞谷齐齐刷刷地搬下来

　　密密实实地码在箩筐里

　　又来来回回

　　夯吃夯吃地担回家来

　　堆在堂屋里

　　让祖先们也高兴高兴

　　堆积如山的苞谷没有压倒他们

　　他们有的是力气

　　他们力气使了力气在

　　他们来不及伸一下腰

　　来不及摸一下

　　被太阳晒黑又晒破的皮肤

　　他们还要把

　　苞谷壳剥掉了

　　把胖嘟嘟的苞谷绑起来

　　挂在房梁上

　　像举起一面面金灿灿的旗帜

　　向未来的日子报到

　　七十五岁的老伯站在山坡上

　　望着田野自言自语

　　那个时候的秋天是多么饱满啊

　　肌肉一股一股绷起

　　血液一腔一腔沸腾

　　就连来捡漏的麻雀

　　翅膀也是多么有力

　　把蓝色的天空拍得一闪一闪的

　　要是还有力气

　　再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秋收

　　那该多好

　　豆荚

　　豆荚裂口了

　　奶奶的眼睛又笑成了豆角

　　轰轰烈烈的秋收中

　　豆荚让奶奶派上了用场

　　扯豆荚 晒豆荚 捶豆荚

　　每一个环节 奶奶都轻拿轻放

　　生怕把豆荚弄洒了 弄痛了

　　汗水滚在胖胖的豆粒上

　　很快就干了

　　簸豆子 淘豆子 推豆腐

　　朗朗的月光没有声音

　　乳白的豆腐没有声音

　　只有生活的热气

　　从奶奶瘦小的手上

　　“噗噗噗”地冒出来

　　街上这些人

　　楼下是条街

　　街上有很多人

　　有的披真皮大衣

　　有的着西装革履

　　有的吃山珍海味

　　有的喝萝卜白菜汤

　　有的开大排档

　　有的卖针头线脑

　　他们都一样走着 谈着

　　笑着 吆喝着

　　洒在他们身上的阳光

　　都是一样多

　　一样的暖和

　　谁也多带不走一点点儿

　　琳琅满目的店铺里

　　都有适合他们的那一款

　　他们各走各的路

　　各办各的事

　　相互挤着 

　　又相互让着

　　熙熙攘攘 异彩纷呈的大街上

　　他们是活泼跳跃的血液

　　生机勃勃的日子里

　　没有谁是多余的

　　没有谁是不努力的

　　更没有谁

　　不热爱这个烟气腾腾的人间

　　门前那棵柿子树

　　（一）

　　门前有很多树 比如梨树

　　比如桃树 比如李子树

　　比如柿子树

　　它们团结在一起

　　共同组成寨子的风景

　　柿子树算是长老

　　一百多岁了 生命力却很强

　　还能结出很多果子

　　在树尖上颤颤巍巍

　　那些果子 很听自然的话

　　要在冬天才开始红

　　天气越冷 果子们越红

　　如果有雪飘下来 它们会更红

　　像一簇簇燃烧的火焰

　　如果有人来参观 它们还会

　　肆无忌惮 热情奔放地红

　　从不藏着 掖着

　　九十一岁的主人说

　　柿子朴实 厚道

　　不是哪一个人的

　　是寨子的 是人间的

　　要欢欢喜喜地给人看

　　（二）

　　年关将近了

　　老主人像邀牛儿一样

　　把儿子 孙子 曾孙子邀回来

　　吩咐他们给柿子树

　　施肥 浇水 培土

　　让柿子树像家族一样

　　继续枝繁叶茂

　　他还亲自动手

　　栽上十棵柿树苗

　　老人站在院坝边

　　摸着白胡子对着子子孙孙说

　　柿子树也是生命

　　也得一代一代地传下去

　　就像人间的烟火

　　必须要一辈一辈地燃下去

　　任何人不能自私

　　我们家的子孙 更不能自私

　　听了老人的一席话 

　　那个三十岁还不耍朋友的

　　曾孙姑娘 脸上红彤彤的

　　像树上那颗最饱满最灿烂的柿子 

　　只要心思一打开

　　就会有人来

　　捧起手手采

　　抱抱 兄弟们

　　过完年 他们又走了

　　到很远很远的远方去

　　各忙各的活

　　年底的时候

　　这些顶梁柱们

　　又从四面八方跑回来

　　升起故乡的烟火

　　歇一口气 守一下根